前些天, 為了要整修房子. 把地下室的東西, 大搬風. 就看到那, 十多個郵政紙箱. 那都是, 您在我來美後, 寄來給我的. 裡面, 大都是我沒能帶來的書. 見到箱子上, 您那獨特的, 剛健飛舞的字跡. 想到, 您對我的疼愛. 我哭到, 幾近昏厥. 我還是不能接受, 您已不在了, 這個事實.
爹地, 爹地, 每次這樣叫您, 我好似又變回了, 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 在您每次上台北, 出差回來. 隔天, 一早醒來, 睜開眼睛. 就看到, 那掛在我床架上, 您買給我的小紅皮鞋. 那影像是那麼的鮮明. 只要, 我一閉上眼睛, 就能看見, 那亮閃閃的小紅鞋. 想, 您在公餘, 要在台北街頭巷尾, 一家家鞋店內, 找那另一雙不同的小紅鞋. 是多不容易. 您心中, 包含了多少的愛?! 才會讓您這麼做.
我和您, 長得真是一個樣兒. 記得, 小學時, 經濟部長到學校來訪問. 正是下課時分, 近千個小朋友, 在校園各處. 他遠遠地看到我, 就招手, 要我過去. 笑笑地對我說 : 你一定是…….的女兒. 我絕不會看錯, 對吧?! 大家都笑了. 我真驕傲, 能跟您長得如此神似. 雖然, 之前有一陣子. 為了, 未能長得像, 那比電影明星還漂亮的媽媽而生過氣.
小時候, 因為身體不好. 一年級, 沒到學校唸書. 由您在家教, 就像 home school 一樣. 您還費心去學了注音符號, 來教我. 您總是很開心地告訴別人, 您會用ㄅㄆㄇㄈ的原因. 我則更驕傲, 我的ㄅㄆㄇ是您教的.
還記得, 我總很頑皮. 有一次, 故意, 騎車到碎石堆裡. 結果是, 摔傷至兩膝見骨. 疤痕至今仍歷歷可見. 一個多月不能自己上學. 都是您載我去上學. 有時您騎車, 有時您開車. 我喜歡您騎車, 坐在您車上, 感覺與您更親近.
又記得, 您帶我到台北. 去看一個美國來的整容名醫. 為了, 我左眼下方, 那一道月牙似的疤痕. 您跟那醫生說話, 都不要翻譯. 讓我覺得, 您是全世界最棒的爹地. 雖然, 醫生說, 不必做任何手術. 他說, 那疤痕在我長大後, 會變得不明顯. 手術, 有時, 反而會有後遺症. 我自己, 對那疤痕一直不很在意. 只覺得, 能和您一起遠行, 很開心. 其他, 都不重要. 那幾天, 只有您跟我. 您帶了好吃, 愛玩的我, 去了那? 我已不複記憶. 但, 我仍能感到您的大手牽著我, 就這樣子地, 走呀走.
及長, 我的衣著, 一直很扎眼, 引人注目. 您都很包容. 記得, 您只說過我一次. 那是, 我燙了一頭披肩的爆炸米粉頭, 回家. 您替我開的門. 您看了我一眼, 說, 你覺得一個小小的猴子臉, 配上一頭獅子的大鬃毛, 好看嗎?! 我跑去照鏡子, 巴掌大的臉, 配了那一頭大鬃毛, 是不怎麼好看. 第二天, 馬上洗直, 還原.
其實, 從小就記得您很忙. 為了, 各個建廠工程, 早出晚歸. 也常出門到外地. 其中, 最長的是到紐約兩年多. 但, 我總覺得和您很近, 不管您在那兒.
您學的是工科. 但, 您一直喜好寫文章, 作詩詞. 也精於此. 我學您, 自小就愛塗塗寫寫. 還賺過不少稿費. 只是, 高中以後, 因為又忙, 又懶. 就此封筆.
我一向頑皮, 叛逆, 又好做白日夢. 一直不是, 那種永遠考滿分, 得第一, 獎狀貼滿牆的孩子. 成長後, 一直怕您不再愛我那麼多. 到後來, 慢慢由您朋友, 同事口中, 點點滴滴, 才知, 我是多慮. 在您心中, I’m always Daddy’s little girl. 我永遠是您心愛的小女兒. 不論您在那, 也不論我長多大.
您最愛笑我, 是購物狂. 您去日本開會一星期, 我就買了一雙靴, 兩雙鞋的事,.被您說得, 友人皆知. 我出國, 在機場時, 您說, 您很擔憂, 台灣的經濟. 因為, 一個大買家, 不住台灣了. 逗得大家笑開來. 那是, 您在隱忍心中對我的不捨啊!
我在美國住下後, 您和媽媽來過三次. 第一次, 我還沒去考駕照. 還是, 您開車, 帶著我到處跑. 每一次您都很開心. 我住在鄉下. 每天, 看不完的, 各種鳥類和小動物. 您一天兩次, 在後院大陽台上, 做香功, 做體操. 順便, 看看那些小傢伙. 沒多久, 牠們和您也熟了. 見到您, 也不會逃跑. 大家, 各忙各的.
您們第三次來, 您已退休. 因為躲避SARS, 住得比較久. 到SARS危機過時, 正巧, 這兒的皮膚專科醫生發現您手臂上的malignant melanoma皮膚癌. 要及早開刀. 您趕回台北. 因為, 發現得早. 切的傷口不大, 也不深. 我總覺得, 您身心健康, 要過百歲生日, 絕沒問題. 您也許諾, 過些年, 還要再來.
後記 : 去年十一月開格, 當時, 就是想寫一篇 “To Daddy with Love”. 到今年四月, 重新提筆. 才知, 不停流的眼淚, 讓我不能順暢地寫. 只好, 把它先放在一邊. 寫些別的. 但, 也只能先寫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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