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 很多事情, 只有曾親身體驗過的人, 才能真正地站在當事人的立場, 為他們著想. 這也就是 in their shoes.
我在 昏倒 中, 就曾提過我常昏倒. 幾乎已到了, 昏倒達人的境界. 在一個人由昏迷到清醒, 最先恢復的感官, 就是聽覺. 在有了聽覺之後的那段時間, 除了能聽以外, 什麼也不能做. 連眼珠都不能轉. 整個人, 被鎖在一個沒有任何行為能力的身軀內. 那種感覺, 真可怕! 心中更害怕, 不知這次能否再醒過來?! 那種恐慌無助的感覺, 除非身受, 否則無法想像. 那種恐懼感, 跟手術後由麻醉中慢慢醒過來的感覺, 完全不同. 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在今年三月號的中文版讀者文摘, 讀到一篇文章, “堅叔安寧療護的推手”. 就是談到對危急重病, 重傷病人的安寧緩和醫療觀念. 讀後, 心中感觸良多. 這些年堆積在心角的苦痛感受, 讓我不得不一吐為快.
07年, 爸爸心肌梗塞. 當時, 錯失那寶貴的黃金搶救時段. 結果變成DOA, Dead On Arrival 到達醫院時已是死亡. 雖然, 由於媽媽的要求, 再經過電擊搶救. 仍只是陷於 deep coma 深度昏迷. 全身插管, 一直不能自行呼吸. 被拘禁在自己的身體內, 受盡各種苦不能言的折磨. 五個多月後才又再過世, 終得脫離苦海.
得知爸爸深度昏迷超過72小時, 還沒甦醒過來. 我就知道復甦的機會極微. 等回到台灣, 趕到醫院, 已是數天之後. 要求看病歷, 跟醫師談過後, 才知道居然還沒做腦波檢查. 後來檢查的結果, 只有極輕度的腦波. 有可能可以聽到聲音.
其實, 那時我早已知道爸爸有聽覺. 因為我一看到爸爸, 就靠在他耳邊告訴他 :
我瞭解他一定很恐慌, 害怕, 那被鎖在身體內的無助感.
If it is too much please just let go. (如太痛苦, 不想撐下去, 就請放手)
我會替他照顧媽媽.
說完, 只見爸爸流下眼淚. 看著爸爸的眼淚, 知道爸爸的苦, 我心如刀剮. 怎麼也不忍心, 把他鎖在一個沒有任何行為能力的身軀內.
一個好友說得好. 她說, 大多數堅持一定要把昏迷不醒, 復甦無望的親人, 留在苦痛之中的人, 就是自私自利. 而且, 還要裝作是對病人恩愛的假面人. 這種人就該讓他也處在相同境界後, 再問問他, 喜歡要被拘禁在自己那沒有任何行為能力的身體內多久?!
當然, 如果昏迷病患是四十不到的青壯年, 或孩童. 復甦的機會比較大. 清醒後也較能復原. 只是, 在長期深度昏迷後復甦的實例, 國際醫界至今也是寥寥無幾. 我曾看過一部 documentary 紀錄片. 是發生在幾年前, 一位35歲的美國女士, 突然心臟病發. 經過急救, 仍深度昏迷, 全身插管. 過了兩個多禮拜, 一無進展. 先生和父母, 家人, 都一致決定拔管. 就在拔管時, 她突然張開眼睛. 沒多久就說, 她很餓想吃XXXXX(一家離她家不遠的墨西哥餐廳). 只是, 在她復甦後大半年, 她仍行動不便. 手指不靈活. 講話會打結. 仍有極長遠的復健之路要走.
因為, 我深知昏迷不醒的痛苦. 早在多年前, 就經由律師, 立下 living will 生命遺囑. 我不願意, 全身插管地被拘禁在自己的身體內. 我也無法忍心, 讓我所愛的人, 受到這種磨難. 無私的真愛, 就是要讓對方安寧, 快樂. 要 in their shoes 為他們著想.
頂頭的相片, 是上網抓的. 和我當時在醫院看到的很多情況一樣, 讓我心痛. 寫這篇文章花了我一個多月的時間. 常常流淚, 又激動得無法下筆. 當初就是為了要回覆下面網址的問題. 也貼上與你分享我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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